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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他想把我身体里的女人打跑’

发表于: Raseef22

图中女性住在北黎巴嫩阿卡尔(Akkar),曾因性别认同遭到绑架,失去警察保护、住房与就业。 © 2019 人权观察

18岁时,玛莉亚曾被父亲殴打失去意识,用铁链锁在床铺和浴室之间两个星期,事後她逃出父家。“他想把我身体里的女人打跑,” 玛莉亚说。六年後,她仍在艰苦中求生。

玛莉亚是黎巴嫩跨性别女性。我从该国跨性别妇女口中听到许多伤心故事,她是其中之一。

过去一年,我采访了50位跨性别女性,了解她们在黎巴嫩的生活和生存之道。结构性的暴力与歧视存在她们生活的每一面向──在家里,在街上,求职时,租屋时,看病时,乃至在遍布黎巴嫩各处的安检站。受访女性异口同声表示,她们在黎巴嫩几乎完全无法过上安全、有尊严的生活。

对於许多接受我访谈的跨性别女性来说,在父权社会中接纳自己的性别认同是一个痛苦过程。他们常常面临两难抉择:或者公开表现真我,但必须付出代价,也得不到政府保护;或者刻意掩藏压抑,忍受痛苦煎熬。

玛莉亚说,自从逃离暴虐父亲後,她决定以女性的真实面貌生活,但她的身份證仍是男性。在无数次因为外貌与身份證件不符而求职失败後,玛莉亚终於在美髮沙龙找到勉强糊口的工作。但好景不常,她的老闆以她的外表变得“过度女性化”为由把她开除。此後她再没找到工作。

找房子时,好几个房东看过她的男性身份證之後,说她看起来“太不正常”而拒绝出租。由於黎巴嫩没有反歧视法,玛莉亚对此无计可施。

没工作又无处栖身,玛莉亚告诉我说,她只好露宿街头,忍受冷嘲热讽、性骚扰和肢体暴力。她不能寻求军警保护──她知道他们不会对一个变性女人伸出援手。更糟的是,每次她遇到路边临检都会被警员骚扰。有一次,警员看过她的男性身份證後对她百般奚落,命令她在大街上脱到只剩胸罩和内裤,耸恿路人对她侮辱,还把她扣留一夜——只因她以跨性别妇女的面目出现在公共场所。

在黎巴嫩,跨性别人士若要变更官方文件的姓名和性别註记必须经过法院判决,而这通常要先得到 “性别认同障碍” 的诊断并接受变性手术,这种手术非常昂贵(最高约7万美元)而且当事人不一定想做。还有许多跨性别女性则因为法院收费太高、缺乏法律援助和法庭程序旷日费时而放弃寻求法院判决,玛莉亚即是如此。

“我们必须强迫自己举手投足、言谈穿著都符合社会期待,以免有人心情不好就殴打我们出气,” 玛莉亚告诉我,“我们必须牺牲我们的一切。我并没有要向谁挑衅,那不过是我的本色。”

莱拉──拥有资讯科技学位的34岁黎巴嫩跨性别女性──告诉我,她每天都要压抑自己的认同才能平安度日。她说,她觉得在黎巴嫩做自己是不安全的,在她找到出国办法前,她得 “把莱拉藏起来” 。

唯一令莱拉感到安全的地方,是一个黎巴嫩LGBT维权组织的社群中心。我们的访问就在这个中心进行,因此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性别认同梳妆打扮。

黎巴嫩有义务遏止对跨性别女性的结构性暴力与歧视。黎巴嫩政府应当立法保护所有人不受任何形式的歧视,包括性别认同歧视,并且设立简便的行政程序,让跨性别人士可以根据个人选择变更身份證件上的姓名和性别註记。

在黎巴嫩的社会结构下,跨性别女性一辈子难以逃脱暴力的阴影。她们无法获得住房、就业、医疗照护,也无法检举歧视,被逼到走投无路。她们无法取得反映自身认同的身份證件,被整个体制逼到边缘,连存在都是奢求。

访谈结束後,莱拉走进浴室,脱下碎花洋装,换上西装领带。她把头髮往後梳,感觉喉结回到原位,以男子的姿态踏上贝鲁特街头,但这个男人其实不是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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